写在前面
本专栏是作者子张写入籍杭州近20年来,对这座城市或深或浅的印象。作者说,“印象,是的,尽管快20年了,我却总不敢说对杭州有多么熟稔、多么知根知底的认知。而若说印象,总需要有些角度、有些次序吧?规划一番的结果,是列出一个包含行路记、寻踪记、知味记、窥园记、临水记、登高记、时令记、杭人记、书林记等名目的提纲。
我的想法是:每一记下写若干短文,分别从不同角度写写我目之所及、足之所履、心之所想有关杭州的一些话题,杭州的好与不好、变与不变等等。譬如行路记或可从我印象较深的街巷入手,知味记或以我所感知的杭帮风味入手,寻踪记则写写吸引我去寻访的那些幽处的文化遗迹……又,为了写出点个人感觉,避免与人雷同,我希望尽量不取那种通过引经据典而把作者自己排除在外的写法,只写我看到、听到、感觉到、理解到的层面,不是不要任何文献支撑,而只希望那材料既是必须的,也是我“偏爱”或觉得有味的。以故,丑话不妨说在前面,论知根知底,我不如深宅僻巷的翁媪;论学有专攻,我不如素有积累的专家,若是在打量中看走了眼、说错了话、引错了文,还请武林高人不吝赐教、指点路径,冀有所改正、长进也。”
青青艾草
□子张
我小学四五年级时,学校就在汶河边,县城西关村的农民也多沿河而居。有天我从河边一户人家庭院里走过,忽然看到庭院一侧有一大丛粉绿色的植株,那毛茸茸的茎秆和肥大叶片,让我一下子就叫出了它的名字:艾蒿!
这说明那天一定是初夏还不到端午的季节,又说明此前我一定早就认识了艾蒿这种植物,不然我绝不会叫出其名,更不会有如见故人之感。
艾蒿,杭人称之为艾草,其实就是一种野草,如果说它比别的野草“特别”,那别的野草也各有“特别”之处,比如薄荷可以代清凉油用,蒲公英、百部、香附子、老棉袄(地黄)都是药材,石榴嘴可以直接嚼嚼吃掉……艾蒿的“特别”之处,只是掐一片叶子捻一捻,就会有浓烈的药味,所以牛啊、羊啊、兔子啊,都不吃它。连牛羊兔都不吃,那不是太没用了吗!
没有此用,可有彼用,艾蒿不能喂牛羊,却能凭借它那呛人的药味用之于驱虫、治病,北方人不会像南方人那样用艾叶做清明团,但是会用晒干的艾叶做香包,挂在儿童颈项禳病驱邪。
作者自己种的艾草我到了杭州才知道鲜嫩的艾叶可食用,清明前超市里就有青团卖了,塑料包装盒上会有“艾青”或“青团”的标示。那是用鲜艾叶浓绿的汁液和糯米粉做成的团子,里面有不同的馅料,或者是细沙,或者是雪菜肉。我们现在的邻居是宁波人,他们做的青团更别致,不但有肉馅,还会在外层粘上一层雪白的糯米,蒸熟了,外层白亮,中间粉绿,里面咸香,每年做了,都要送我们一盘尝鲜。
端午节,艾蒿再次亮相,超市和早市都有一大堆一大推用红丝带扎好的艾蒿菖蒲,家家都要花一块钱买一束拿回家,或悬于门楣,或斜插在门把手上,最简单就是直接竖在门边,总之意思是要表达到的,不然还叫什么端午!
六七年前,我下班骑车回家,在留泗路边刚刚栽上的绿化树下,看到几根白绒绒的艾蒿幼苗,应该是随大树一起不知从哪里迁这儿的。因了内心对艾蒿的好感,就停下车用树枝挖了一株带回家,栽到一个废弃的花盆里。不想第二年就发出了好几枝,且如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起来,花盆一下显得小了。第三年,借着分盆,我分了几株另栽到院里小山上和院外小河边,果然翌年它们又蓬蓬勃勃从那些地方萌发了新芽,盆里剩下的也又重新长满了……这艾蒿的繁殖力实在教人惊讶!前年冬天,我再次分盆,把艾蒿的根块埋在楼下绿地因校区搬迁而无人管理的花坛里,结果就在当年春天弥漫开来,长到了一米多高,秋天开出了串串碎花。后来我计划在花坛里种些韭菜、香菜什么的,就把土深翻了一遍,将艾蒿的根全都拣出来了,可让我没想到的是,抽刀断水水更流,除根斩艾艾过头!花坛的中央因为播撒了蔬菜种子,我管得勤,艾蒿长一棵我拔一棵,到底没能弥漫开,可花坛边缘长出的艾苗,我就没好意思剪除,于是它们便势如破竹地长起来了,竟慢慢长成了一圈高高的篱笆!
这样,艾蒿们就给我创造了一个做好人的机会:如端午时,我会一大早下楼剪一大把长长、绿绿的艾蒿,上楼的时候,在每家邻居门前都放了一束,我想,当他们推开门时,一定会因为这束艾蒿而联想起粽子的香味……
作者子张,本名张欣,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,学者,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,著有学术论著、个人诗集和随笔集多种,《新诗与新诗学》《历史生命诗——子张诗学论稿》《一些书一些人》《清谷书荫》《入浙随缘录》及诗集《此刻》较有代表性。
朗诵者蔡云龙: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,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在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