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人间草木#
四月,广东很多地方已经入夏了,但是,对于清明节气的故乡,却正是春天最好的时光。
想起来,故乡的春天,是由三种色彩构成的。
油菜花的黄
长江中下游的丘陵地貌,孕育出特有的梯田,每年春天,一层一层,种满了油菜花。
到了清明时节,正是油菜花开得正艳的时候,漫山遍野的黄,又像是黄色油漆一般,泼撒在绿色的田野间,黄得灿烂,灼人眼目。
远远望去,宛如黄色的海洋。
人步入油菜花海,就像鱼入大海,一会儿冒出海面,一会又沉入海底。
那时,孩子们在春天的主要娱乐就是到油菜花里追蝴蝶,跑到土墙的蜂洞里掏蜜蜂。
油菜花不仅是重要的榨油来源,也是重要的采蜜来源。
有什么比在油菜花地里、吃着菜籽油、喝着油菜花蜜长大更幸福的事呢。
时至今日,蜜蜂、蝴蝶、花田少年,油菜花孕育出的三个物种,终于各奔西东,也拥有了各自命运的归处。
花田里的少年终于变成了油腻的中年,可怜巴巴地回忆着往事,一如鲁迅笔下的闰土,懦弱世故终归是我们的归宿。
只有蝴蝶们还在招摇,勤劳的小蜜蜂依旧忙碌而充实。
快乐是它们的,我们终于变得一无所有。
杜鹃花的红
在家乡,春天的颜色可不止黄色一种,还有漫山遍野的映山红。当我说起映山红这三个字,我想很多人可能知道我所指的故乡是哪里。
确实,映山红几乎成了江西的代名词。
在那个金戈铁马的红色年代,映山红连同江西老俵、根据地、红军一起,构成了一个丰沛立体的红色图腾。
“夜半三更盼天明,寒冬腊月盼春风,若要盼得亲人回,岭上开遍映山红。”
一首《映山红》,带着浓郁的江西民歌韵味,经久不衰。
在特定的语境下,映山红,就是红军的魂。
映山红这一名字的深入人心,几乎让江西人忘了其实它的学名叫杜鹘花。
相传,古有杜鹃鸟,日夜哀鸣而咯血,染红遍山的花朵,因而得名杜鹘花。
而这个杜鹃鸟,据说是古代蜀国望帝所化,望帝因为思念自己的故国和爱人,便化成杜鹃鸟,日夜悲泣。
这当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,但内核却是浓浓的对于故土故人深深的眷恋,正所谓望帝春心托杜鹃,这同清明时节慎终追远、寄托哀思的人文语境还是很相符的。
当然,对于孩子们来讲,映山红就是映山红,关杜鹃什么鸟事。
每年春天,无论大人还是小孩,都喜欢三五成群去山里采摘映山红,做成花束捧在手上,女孩子则编成花环戴在头上。
孩子们则会啜吸映山红里的花蜜,也会吃映山红的花瓣。红色映山红的花瓣其实是可食的。
因而,映山红之于我们,不光是一种好看的色彩,更是一道美味。
赣鄱大地的丘陵地貌,为映山红和油菜花这两种色彩的混合创造了一种可能。
映山红长在高处,油菜花长在低处,相映成趣,一层红来一层黄。红与黄,这两种浓烈的色彩就这样交织蔓延开来。
像是梵高的画一样,情绪饱满,令人着迷。
艾草的绿
就在油菜花和映山红几乎主宰了清明时节的色彩时,还有一种色彩正在飞快生长,那就是艾草的绿。
艾草的适应能力强,不挑地方,悄无声息就长满了田地的沟沟壑壑。
相比于油菜花的暴力黄和杜鹃花的娇艳红,艾草就低调多了,终其一生基本都是绿色。
家乡管艾草叫艾蒿,或叫蒿子,是一种可以入药、带有独特香气的植物。小时候,还专门去田野采摘艾蒿,晒干了用蛇皮袋装着,卖给收购药材的商贩。
按理说,艾草是端午的主角。端午,在家乡是夏天开始的节点,家乡有一句俚语:过了端午节,寒雨便停歇,吃了端午粽,棉被双手送。
由于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有倒春寒的存在,所以,在四月份盖棉被的现象并不少见。有时,清明前后的寒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,会让人怀疑这是过了一个假的春天。
那为什么端午节还没到就会提起艾草?除了因为因为它是清明应景食品——青团的主要材料外,主要是在清明时节艾草长势迅猛。
每年3月初,艾草在地里越冬的根茎就开始萌发生长,到了清明前后,田头水边就会长出一丛丛艾草,郁郁葱葱。
清明艾草是一年中最香嫩的,这时的艾草清香扑鼻,色泽喜人,摘下嫩叶部分,便成了制作青团艾耙的食材。
在春雨和阳光的滋养照耀下,一片片绿色爬满了田野,艾草就这样悄悄地疯长,一直到端午,刚好是春末夏初,这是一年中采摘艾草的最佳时节。
不论季节如何变幻,故乡的春天仍旧还保持着黄、红、绿这三种颜色,岁月未曾侵蚀它们,这总归是幸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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